最近热播剧《小欢喜》惹了个小麻烦。在第34集中区长爱人刘静得了乳腺癌，医生张主任对他们说:“对了!在饮食方面，要注意啊，不能吃含有激素的东西，比如说蜂胶之类的……”就这句台词，引来了蜂产品企业和协会的不满并发了严正声明。不过我仔细看了声明，虽然总体结论是正确的，论证过程中却有一些细节值得推敲。下面就先分析下这篇声明，再好好说说乳腺疾病与蜂产品之间的那些事儿吧。
确实没有科学证据表明
蜂胶可能导致乳腺癌
不只是《小欢喜》，影视剧缺乏专业把关，导致健康方面低级错误的例子有不少。比如《蜗居》里面说“不洗手，回头得乙肝”(并不会)，后因涉及乙肝歧视被广电总局勒令删台词。《外科风云》里面，心绞痛发作的院长，掏出硝酸甘油片就吞(应该含服)。《急诊室故事》《心术》等涉及医学的剧集也被一些医生吐槽低级错误成堆。虽然是艺术创作，但是因为涉及健康，很可能造成不良的后果。因此，还是希望编剧导演们能更严谨，可以的话最好找个专业的科学顾问。
《小欢喜》里面的这句台词确实存在问题，所以协会提出质疑可以理解。我通读后认为协会给出的整体结论没有问题，只是在论证的过程中有很多地方值得进一步推敲。下面就让我们看看这份声明里的一些观点。
第一点，该协会认为“蜂胶与日常饮食无关”。
原文：“协会认为，蜂胶是国家药典中的一味法定中药。2002年原卫生部规定蜂胶只限用于保健食品原料，而不属于普通食品范围，且保健食品只适用于特定人群。所以，剧中张主任所说蜂胶属于‘饮食方面’的物品是错误的。”
这个说法不太准确。首先，《食品安全法》很明确，保健食品是特殊食品，属于食品的一类，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还有特殊食品监管司与之对应。所以声明中说“蜂胶与日常饮食无关”就有点抠字眼了，蜂胶应该是属于食品大类别中的。
第二点，协会认为“蜂胶不含激素”。
原文：“人类研究和利用蜂胶的历史已有5000多年。迄今，国内外没有任何在蜂胶中检出激素的报道。我会曾于2010年组织相关蜂胶骨干企业，委托国家兴奋剂及运动营养测试研究中心对蜂胶产品含不含激素做了全面检测，检测报告编号：2010FD049，检测结论是：‘在送检样品中未检出孕酮、雌酮、雌二醇、雌三醇、乙烯雌酚、睾丸酮，甲基睾丸酮。该产品的基质中，上述物质的检测下限是2μg/g。’证明蜂胶不含激素。”
首先，“没有检出”并不能得出“蜂胶无激素”的结论。理论上所有动物性产品都有激素，但激素的量可能很低，不能被仪器检出来，也不会对人造成影响。而且不同动物的激素种类也不同，比如含有X激素，但检测的是Y，就没办法检测出来X。
兴奋剂测试中心检测的是人类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蜂胶里面没检出是正常的。而且其检测限是2μg/g，这个检测灵敏度真的非常非常低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把小数点搞错了(某医用睾酮试剂盒检出限是0.00025μg/g)。
第三点，协会认为“蜂胶没有毒副作用”。
原文：“《中华本草》蜂胶条目第八条明确蜂胶没有毒副作用。迄今，国家批准的蜂胶类保健食品达1400多个，每个产品都必须通过安全性毒理学评价，经急性亚急性两阶段试验结果均表明：所有被批准的蜂胶类保健食品属无毒物质，不对人体构成危害。”
首先，毒副作用应该用现代毒理学手段去验证，因此《中华本草》这种传统医学证据是不能用以佐证的。
其次，保健食品批文确实可以作为“蜂胶无毒”的佐证，但蜂胶保健品常常标注不适于儿童、孕妇、乳母、蜂产品过敏等特殊人群。
而且，毒副作用往往存在剂量效应关系，保健食品批文仅证明“推荐服用量”下是安全的。吃多了有没有害？很可能有，所以保健食品也别瞎吃，应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购买正规渠道的产品，且按照推荐量摄入。
第四点，协会认为“蜂胶导致乳腺癌无科学依据”。
原文：“国内外也未见因服用蜂胶引发乳腺癌的案例。因此，说蜂胶含有激素，会引发乳腺癌等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这是声明里我赞同的一点。科学界对于安全的定义往往是，“找不到有害的证据”=“安全”。虽然“未见蜂胶导致乳腺癌的案例”并不是一个充分的理由，但确实没有科学证据表明蜂胶可能导致乳腺癌，所以我赞成协会的观点。
好了，下面让我们回归食物和健康本身，认真讨论下：有乳腺疾病或乳腺癌，到底能不能吃蜂蜜、蜂胶、蜂王浆等蜂产品呢？
蜂产品中的微量激素
并不会给人体带来明显影响
有不少网友留言问我：“医生建议乳腺疾病患者不吃蜂王浆、蜂胶、蜂蜜，甚至豆腐都不能吃，因为含有雌激素。”
有趣的是，按传统医学的理论，蜂蜜不是排毒、解毒的吗？很多声称可以治疗或辅助治疗乳腺癌、乳腺增生等疾病的中药还很喜欢用蜂蜜做辅料，很多蜂胶、蜂王浆产品也宣称“对女人好”。
那么，到底谁说得对呢？
乳腺增生、乳腺癌等疾病都是多因素导致的疾病，除了遗传基因、生活方式等因素外，确实与激素有关，且并不只是限于雌激素。
蜂产品中或许含有极微量的激素，但量不够，并不会给人体带来明显影响。以蜂产品中受质疑最多、嫌疑最大的蜂王浆为例，北京农科院曾检测其中的激素，发现确实存在极微量(十亿分之几)的雌二醇、孕酮、睾酮。
但猪、牛、羊等大型哺乳动物体内的激素远远多于蜂王浆，大概是几十到几百倍的水平，而且每天食用量也是几十到几百倍。况且这些激素大多数会在消化过程中被破坏，能被人吸收的很少。
如果你可以放心地食用猪牛羊肉、牛奶、奶酪、奶油，蜂产品中的激素也不会伤害你。
植物雌激素
对正常女性是利大于弊的
有一种观点认为，蜂产品中含有“植物雌激素”，来自混入的花粉或其他植物成分。
所谓“植物雌激素”，就是可以发挥类似人类雌激素作用的物质，你可能听说过的是“大豆异黄酮”。这类物质的特点是，当雌激素水平低的时候它发挥类似雌激素的作用，雌激素水平高的时候又发挥拮抗作用(指两种以上药物合并使用后,使作用减弱或消失,多数情况下不宜配对使用)。
其实“植物雌激素”的效能和真正的雌激素相比有很大差距，对于正常女性而言并没什么威胁，甚至是利大于弊的。
蜂产品中“植物雌激素”可能较多的是蜂胶，它的主要成分就是黄酮类物质。但具体有哪种黄酮、有多少，并不清楚，因为人家蜜蜂可是四处采蜜的。
如果是正在接受乳腺疾病治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医生建议你不吃蜂胶也没大问题，反正吃蜂胶也不会帮助你治疗或辅助治疗乳腺疾病。但正常饮食摄入的黄酮类物质是没问题的，包括豆浆、豆腐和各种果蔬的黄酮。
乳腺疾病患者
应避免服用蜂王浆
除了激素和“植物雌激素”，蜂产品中还有一些可能产生类似激素效应的物质。现在已经有很多研究发现蜂王浆中的某些脂肪酸、蛋白质具有类似雌激素的作用，这些物质在培育蜂后的过程中可能发挥重要作用。
一般建议婴幼儿、儿童青少年、孕产妇等敏感人群避免食用蜂王浆。对于绝经期后的妇女，蜂王浆可能有一定益处，但对于雌激素水平较高的中青年女性有可能增加乳腺疾病风险，乳腺疾病患者则应避免服用蜂王浆。
总结一下：
1.婴幼儿、儿童青少年、孕产妇和中青年妇女最好不吃蜂王浆，乳腺疾病患者应避免服用。
2.蜂胶导致乳腺疾病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乳腺疾病患者不建议服用蜂胶，因为它并没有治疗和缓解疾病的作用。
3.蜂蜜中的激素或其他类激素物质可忽略，除过敏人群外无禁忌。
4.不让吃豆腐是没道理的，如果正常食用就可以对抗药物，那豆腐不就可以当药用了吗？
最后提醒一下，如果要买保健食品，请在正规渠道购买带有“蓝帽子”标识的产品，小心来路不明的产品违法添加药物。
食品安全博士
果壳网科学顾问
中华预防医学会
健康传播分会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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