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路和龙口路的邻居

2016年初,在青岛城市档案论坛转发《金口路与金口路上的同学》系列图文时,与李奕作老师开始相识,自此也成为与李老师持续合作的桥梁纽带。几年里,从金口路到鱼山路,从龙口路到莱阳路,李奕作老师的每一篇图文编发后,都会受到众多读者朋友的推崇与喜爱。在他的文章里,既有亲历者细致的独特描述,又有为了章节的严谨,对于历史档案的旁征博引。一条条历史老街,在他的笔下,变成一段段鲜活的历史,最终以一句句轻盈的文字,将城市历史、生活自然、人生百态娓娓道来。应部分读者朋友的要求,重新整理编发部分系列图文,与大家再次分享。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

龙口路北段

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

龙口路虽然不长,但我对北段还真不太熟悉,因为平时不大经过这里。这一段挺奇怪,路牌上从27号至60号,应该有34个门牌号(不包括甲、乙、丙等),但是却有15个找不到:28、30、32、(34号在中段)、45、47、49、51、53、54、55、56、57、58、59;而剩下的19个门牌,其中一条支路和一个胡同里就有8个,这条支路我只走过几次,那条胡同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从没进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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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段自南向北是从一段繁华的小商业街开始的,第一户27号就是一个小超市,再向北鳞次栉比都是门头网点。27号前有龙口路上唯一的公交车站,220、411路车经停,为这条路上的人们提供了出行方便,也为这段小商业街增添了客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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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北段的“第一个院”应该是黄县路37号,这个院位于龙、黄两路的拐角,门牌是黄县路,院门却正对着龙口路,而且龙口路27号就是这个院的“偏门”。院里的小楼是一栋二层带阁楼的独栋,花岗岩筑基,淡黄色墙面,大斜面红瓦屋顶上有长方形的老虎窗。小楼的正门处有6级花岗岩石阶,6根石柱支起门廊,门廊上方当年是一个方形的露台。露台的斜上方有一面山墙,山墙上面有圆形气窗,气窗的周围是花岗岩的石饰。

这个院的房东据说解放后去了海外,我最早的记忆这个院是黄海制药厂,后来是市南工业局,市南工业总公司,市南经计委,再后来便“城头变幻大王旗”,先后挂过丰源实业总公司、广开源节能科技公司、《青岛文学》编辑部、市南区法院司法鉴定中心的牌子,现在是江苏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我们都叫它“诊所”。其实在社区医院看病还是挺方便的,病号少,不用排队,还不用挂号,也可以做各种简单的化验检查,签了约药费还可以大比例报销。只是附近的居民还是不太信任这里的医生,平时只看见老人在这里拿些慢性病、常见病的“平安药”。再一个原因是这里离青医附院很近,人们还是习惯去青医看病,所以这里平时总是很清静,没有一般医院的那种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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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西南角有一间门头房,曾经是“国风连锁大药房强生药店”,平时买药的人不多,经营时间不长就关门了。现在是“市南区康复指导中心”、“江苏路办事处康复服务指导站”,却没看到有人在这里“康复”治疗。

这间门头房与院里西侧的一排临街二层楼都是后来盖的,临街房本来中间有个门,门牌就是27号。九十年代后期曾开过洗浴中心,妻子和女儿经常在那里洗澡,后来洗浴中心关了门。我的23号邻居赵哥是岛上第一批股民,很有商业头脑,他打算在这里开饭店,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墙外还搭建了一个楼梯直通二楼,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开业。这事最终黄了,中间的门被堵死,向北移了二十米,在张店路路口又开了一间门头,开始是农行的一个储蓄所,后来农行搬到对面,这里成了一家超市。这家超市刚开始是当时岛上挺火的大成超市的一个连锁店,我当年工作过的丰泽惠商贸公司还与它有业务关系,给它供过货。

丰泽惠与这条路上的许多小网点都有业务关系,张店路路口的一个水果摊叫“燕兴商店”,老板是姊妹俩;对面有一家门头房是在36号部队院墙外,老板娘好像是军属,卖些营养品、针头线脑、铅笔蚊香之类的商品,我经常光顾,早几年关门停业了;再往北有一家稍大点的是“泰能超市”,用的是泰能液化气站的房子,门牌是29-4。老板姓魏,也是泰能的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不像生意人,却在龙口路上坚持了十几年,最近我从那里经过,看到也换了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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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路北头60号的花岗岩院墙破墙开了一间水果摊,名叫“金丰”,也经营 十几年了,至今还开着。

北段因离青医附院近,这些小商店卖些核桃粉、蛋白粉营养礼盒,八宝粥,蜂蜜,水果等,适合人们看病号用,“适销对路”,生意都不错。

29号解放后曾经是“青岛市驻军蔬菜副食品供应站”。那时周围没有房子,用席棚围一个大院,每天凌晨从四面八方运来一车车蔬菜禽蛋,清晨又运往四面八方各个部队驻地,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龙口路中段的“马路市场”被取缔后,又在29号开了一处农贸市场。这个院子不小,有两个大门,院里拐了一个弯,开始露天,后来盖上了塑钢屋顶。市场内蔬菜、肉蛋、粮食、调料、海鲜,种类齐全,井井有条。因为附近没有农贸市场,所以不但周围龙口路、龙江路、龙华路、黄县路、张店路,甚至连金口路、鱼山路、莱阳路、大学路的居民也来这里采购,很是为群众提供了方便。

我的邻居小李,东北人,在这个市场租了个调料摊,她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价格也公道,很有些回头客。特别是有几个部队食堂、机关学校、饭店宾馆等大客户,除了调料,她丈夫还隔三差五地送点豆腐豆皮等豆制品,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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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龙口路北头沂水路上又开了一处露天农贸市场,面积更大,品种更多,蔬菜更新鲜,人们又都到那里去了,龙口路市场客流越来越少,终于开不下去停业了,现在成了洗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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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外当时有个面食摊点,要上三、四级高台阶,那里品种齐全,我经常去买馒头、饼子、锅饼,现在也关门换了门头。倒是旁边一处大排档一直经营至今,早晨卖油条、油饼、稀饭、豆腐脑,白天卖散啤酒,也有烤肉串、辣蛤蜊几样小菜,天暖和时,就在门前人行道上摆几张小桌几个小凳,客人围坐在那里吃喝得也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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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大门北面有一间门头房“崔家老号脱骨扒鸡”,这是一家老字号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在市场三路开业,至今也四十年了。老崔家的烧鸡口味独特,湖南的亲家母每年夏天领着孙女来青岛度假,老人孩子吃不惯海鲜,却吃服了老崔家烧鸡,所以我也隔三差五地光顾这家店。现在打理这家店漂亮的老板娘是老崔家的儿媳妇,她说家里的年轻人都不愿干这行了,又累又脏又不挣钱,好多门店都关门歇业了,她不想让老崔家这块牌子倒了,在龙口路上已经坚持十五年了,还要继续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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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号现在是“市南区城市绿化工程总公司”,有一段时间城管龙口路中队也在这里办公。有一次妻子的中学同学在龙口路上卖水果,被城管没收了车子,妻子托在绿化站工作的朋友的女婿给要了出来。这个同学只是表示了感谢,没有“意思”一下,朋友向妻子埋怨她不会办事,妻子只好自己花钱买了点儿东西答了人情。

29号现在又设了好几个门头,门牌分别是-1、-2、-3、-4,31号也扩了好几个院,分别是甲、乙、丙,29、31号这一片当年都是泰能液化气站的地盘。

液化气那时可是紧缺物资,谁家能办下个“户口”是很“展样”的事,我们家一直用的是妹夫的本本。每当用完了气便去站上换,站里摆了一片钢瓶,要尽量挑新的干净的,因为做饭炒菜钢瓶很容易油脂麻花,锈迹斑斑,工作人员不收或者让你当场擦洗,很麻烦很费时间。后来站上有人专门用钢刷刷瓶,再后来旧瓶都淘汰了全换成新瓶了,新瓶都编着号封着口,很正规很安全。新瓶用了没几年,液化气也淘汰了,废钢瓶也越来越不值钱,开始50,后来30、25,现在5块钱也没人收了。煤气站的地盘也全租出去了,成了一片小商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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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路与龙华路拐角处的31号甲原来是一个粮店,平房,两个门,一进门右手是办公室和收款台,三个窗口。那时买粮还要粮证,每人都有定量,粗粮细粮都有限额。左手很敞亮的一间大屋,柜台和仓库在一起。墙边墙角垛着一包包大米面粉,柜台是十几个大木箱,盛着各种粮食。售货员站在柜台后,穿着反穿衣白工作服,眉毛、帽子上总是挂着白白的面粉。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买粮,那时候年纪小,扛不动也提不动帮不上多少忙,倒是粮店当时可以借粮袋,于是还粮袋便成为我的固定任务了。

那时龙华路房管所也在这个院子里,一进门两间平房,院子很大,经常堆放着粗粗细细的陶瓷管,大人买粮时,我们便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粮店和房管所都搬走了,那里盖起了一座五层楼房,听说是粮食局宿舍。楼下曾开过一家“金麦园饭店”,面积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停业了几年,现在又在装修,准备开业。“金麦园”是粮食局的一个知名品牌,希望新开张的饭店能将它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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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号丙至39号在一条胡同里,这条胡同我从没进去过,只是这次为写文章进去转了一圈。31号丙应该是前几年盖的新楼,33号则是老楼,似乎也是军产,女儿的一个同学是北舰干部子弟,就住在这个院。35号从外面看也是老房子,可进门是水泥地,一圈平房好像是新盖的,院里挂着环卫工人工作服,摆放着垃圾车、扫帚簸箕什么的,是环卫工人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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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号和37号甲门对门地藏在胡同的“小胡同”里,这里曾出过一位岛城名人,我们这些现在六十岁以上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当年与曲露露齐名的岛上两大美女之一“小青岛”。其实“小青岛”小时候名字就叫“青岛”,因为出生在青岛,当干部的父母便给她取名“青岛”,而她出生在江苏江宁的姐姐名叫“江宁”。也许是青岛靠海的缘故吧,长大后她改名“海青”。人们送她雅号“小青岛”,是不是也含有她能够代表青岛“颜值”的意思呢?

前些日子微信朋友圈里流出一张“小青岛”与曲露露的近期合影,两人虽然都上了年纪,雍容大方的气质却仍流露着当年的风韵,让人眼前一亮。

岛城两个美女都与龙口路有缘,“小青岛”的娘家在龙口路北段,曲露露的婆家在龙口路南段,两位美女为龙口路的传奇涂抹了绚丽的一笔,这也是我们龙口路值得炫耀的“资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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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号也有“门头”,叫“龙口路环卫工作站”,附近的邻居们都叫它“垃圾站”。这里以前是一片荒地,野草丛生,一片美国杨树密密麻麻,临街有个公用厕所,周围百姓习惯叫它“大茅房”。改建垃圾站时,周围邻居因怕夏天臭味、凌晨噪音而坚决反对,我记得拖了好几年才建起来。当然现在垃圾站的机械化程度很高了,封闭也好,从那里路过一点儿异味也闻不到。垃圾站是两层建筑,公用厕所在二楼,这在岛城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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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站背后是一个街心公园,人们称其为“龙口路小公园”,公园中心一棵粗大的松树遮天蔽日,很有些年头了。公园里有供人休憩的凉亭,还有单杠双杠等健身器材,早晨青年人在这里晨练,白天老人领着孩子散步聊天,一处休闲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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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路北段双号院第一户是36号。龙口路上的建筑有名的不多,除了一处“名人故居”、一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外,还有一处则是因其“神秘”而闻名岛城,那就是36号。

36号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在一个寸土寸金的学区房中心,这样一栋欧式别墅却闲置荒芜七八年无人居住。春夏秋三季整个楼外爬满了爬墙虎,像披了一层绿色铠甲,连门窗都看不见,网友们称之为“绿堡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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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院子里则萧瑟破落,大门紧锁,楼外墙上爬墙虎的枯藤残枝随风摇曳毫无生机,仿佛小楼裸露肌肤的血管中没有血液流动 。爬墙虎像是时光的帷幕,遮着盖着什么,这种幽静冷寂的格调更增添了小楼神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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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号神秘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是从这里走上了死亡之路。资料记载,1946年3月16日,戴笠飞抵青岛,住在龙口路26号别墅(即今36号),准备会见美海军第七舰队司令柯克上将,不巧柯克去了上海,戴笠便于第二天飞赴上海。3月17日上海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飞机无法降落,决定转飞徐州,结果在南京附近江宁县撞上岱山,机毁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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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路36号建于德占时期,二十年代时曾是横滨正金银行副行长安西政一郎的住宅,其女儿安西笃子当时在黄台路上的青岛日本女校读书,如今是日本著名作家,以一本《张少子的故事》蜚声日本文坛,多次获得日本直木文学奖、女流文学奖、神奈川文化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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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后36号像岛城其他的敌伪房产一样,收归国有,成为北海舰队的军产。36号本来院子很大,五九年舰队隔出一部分在湖南路开了一个大门,门牌是湖南路1号,作为舰队司令部汽车队驻地,36号院剩下的一部分做了汽修厂。2010年楼上的住户搬走后,36号便闲置起来,开始还出租给个体汽修厂利用院子里的设施干活,后来部队不让搞三产,汽修厂也撤了,36号完全荒废了。这么寸土寸金的地角闲着这么个大院和一栋楼,不知舰队首长们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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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曾见到一位叫“阎鸣”的网友介绍说:“文革前,我家住在龙口路36号,当时龙口路是舰队司机排,专供司政用车。司机排的官兵住在一楼,舰队党委秘书姚永伯叔叔也住在一楼。二楼住着上校曹烈夫伯伯一家,上校张曙光伯伯一家和我家,三楼住着蒋工程师一家,文革前夕我们家去了南方。在龙口路36号的日日夜夜,给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北舰后勤部部长吕传德一家住在这个院,吕部长家当时住二楼、三楼和一楼的一间屋。吕部长的两个外孙与女儿是小学同班同学,小哥俩中的一个曾与女儿同位,是个调皮鬼。记得那时我和妻子每天晚上都要给女儿削一铅笔盒铅笔,却总是第二天放学回家后没有一支囫囵,后来才知道原来同位每天都偷偷把女儿的铅笔插到课桌缝里掰断铅。这个同学的父亲后来从北舰司令部作战科参谋一步步升任上海基地司令、南海舰队副司令,从湛江退休,全家人将家安在了广州。

91年吕部长去世后,他的小女儿在院子里种了几棵爬墙虎,没想到爬墙虎这么强的生命力,几十年过去了,一到夏天仍爬满整个建筑,将这座楼装饰成绿色堡垒,成为岛城一处风景。龙口路与张店路路口曾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豆腐社—市南区豆腐社,这是一家公私合营的小作坊,平房,有一根高高的烟囱,高出屋顶的木质气窗总是冒着一团团白气,独特的卤水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我的邻居梁大姐曾经是豆腐社的车间主任,当年她送给我们家的豆腐渣,被奶奶用萝卜缨或者白菜帮一炒,便成为难得的美味佳肴,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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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社后来归属青岛市酿造总公司,2002年酿造公司改制成灯塔酿造公司,豆腐社被拆除,在原址盖起了六层高的“灯塔宾馆”。这两年我经过那里,发现“灯塔宾馆”变成了“如家酒店”,成为如家的一个加盟店了,酒店旁边的几个小饭店也不断地变换着门头。

38号原址有一座二层小楼和几间平房,住着警备区的基层干部,2000年后,警备区在此盖起了五层高的干部家属楼,有军、师职干部家属入住。现在警备区降格为师级单位了,这里的住户也变得复杂了,但这座楼还是军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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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号是龙口路上唯一一处市政府命名的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是华岗故居。华岗是中共早期革命家、哲学家、史学家、教育家,1951年在青岛的山东大学任校长时就住在这里。小院不大,一条贝壳镶边的鹅卵石甬道夹在百日红、紫荆、迎春和丁香之间,从院门口通到楼前,甬道的鹅卵石和贝壳都是华岗在海边捡来的。院里的树木郁郁葱葱,草坪绿草茵茵,别墅是一座花岗岩筑底的二层小楼,有阁楼和地下室,黄色的墙面,凸起的飘窗,与美丽的小院相得益彰。那时候,山大的师生,谁都可以走进华校长的家门,只要他在家,你一定会受到热情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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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40号也传出过不和谐音。我曾经在网上见过一篇文章,作者是当年山东大学的一位领导(名字忘记了),他曾领着诺奖获得者李政道的老师束星北教授到40号拜见华岗校长。华校长当时非常器重束教授,亲自派人到浙江大学把他请到山大,并安排住当时学校最好的房子,领取最高的工资。束教授在40号华校长家里直言不讳地反对他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一定要管科学(自然科学)”等观点,两人产生了严重分歧,互不服气,激烈争论,不欢而散,并从此形同陌路。作者感叹本来想让两位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领军人物加强联系,加深感情,却好心办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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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号自1960年起成为“青岛市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附近老住户都简称它“情报所”。大约十几年前,本来不大的院子里又盖起了一座三层建筑,挂上了“青岛市科学技术信息研究院”和“青岛市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两块牌子。40号美丽幽静的景色从此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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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号院子很大,里面有三座楼,都是北舰的干部宿舍楼,分别是1、2、3号。其中2号楼是德国老建筑,三层,花岗岩筑基,十七八级石台阶直接通到二楼,开始是师职干部楼,后来师职们陆陆续续搬走了,现在的住户已经很复杂了。3号楼是北舰的首座“套房楼”,建于62年,当时是处长楼,现在已经落伍了,但贵在位置好,是学区房。1号楼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是北舰后勤部的处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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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同学潘政新住在42号。政新豪爽大方,待人热情,在同学中间很有人缘,大家亲切地叫他“政政”。前两年班里第一次大规模聚会,三十几个人,还有几个外地的,就是他组织的。听说他们小学、初中同学大点儿的活动,都是他出面张罗。政新很有体育天分,他篮球打得好,是校队的主力,当年被市少体挑去培训过。他参加航海五项枪炮班得过青岛市第一名。政新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写得一手好字,他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青岛书法艺术促进会副会长,青岛国田琳书画院常务院长。文革初期,政新参军入伍到东海舰队,在部队入党提干,后来调到北舰俱乐部,转业到市园林局,在那里退了休。

政新的父亲潘友宏是一位老红军,生前任北舰副司令。在新四军任团供给处主任时,“皖南事变”中,身携巨款,孤身突破重围,保住了全部资金。解放战争中,参加了济南、 淮海、渡江、上海等战役。解放后,历任华东军区海军后勤部部长,南海舰队后勤部部长,北海舰队后勤部部长,69年9月任国务院交通部军管会主任(相当于交通部部长),75年回北舰,任顾问组组长,北舰副司令员。潘友宏是开国大校,荣获过三级八一勋章、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

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

我在社区组长会学习时认识的王作洲大哥住在44号。王大哥今年76岁了,他出生在东方菜市,58年搬到44号,在龙口路住了一辈子,对这条路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充满了深情厚谊,他是这条路上的活字典,对这里的老人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王大哥小时候是个“孩子头”,就爱领着小伙伴们上墙爬树,钻沟下海。有一次跟小伙伴们从东方菜市南面“衙门桥”旁的下水道入内探险,竟然一直走到海泊河旁的五号炮台,王大哥还记得下水道很宽敞,最宽处两边能跑开汽车。因为这次“疯”的时间太长,回家后被父亲揍了一顿。

王大哥十五岁就参加工作,就业于青岛印染厂。他心灵手巧又勤奋好学,成为厂里的革新能手技术大拿。那时印染厂是青岛少有的几个有出口任务的企业,有一次,厂里的日本产的核心设备八色印花机被一个实习的大学生损坏,一批马上到期的出口产品不能生产,这不仅影响创汇,更重要的是影响中国企业的国际形象,厂领导急得火烧火燎。厂长找到王大哥,问他能不能修理,王大哥对设备检查了一番,毫不犹豫地立下军令状,“没问题,两天修好。”在其他工种的配合下,王大哥加班加点,不到两天修好如初,没耽误订单时间。

王大哥的老伴说他给厂子“出老力了”,年年是厂里的劳模。所以王大哥的一位任科协秘书长的邻居,几次想调他到科协情报所,厂里就是不放。王大哥那时也舍不得厂里的高额奖金,去意也不坚决,便一直在印染厂干到退休。退休后的王大哥又在街道居委会干了几年主任、组长、支部书记,继续为社会奉献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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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号房东解放后去了美国,二十多年前后人曾回来拍照留念。现在这座楼外表光鲜,内部却破烂不堪,但因产权不清晰,虽然住着北舰的干部家属,部队却没有进行维修。

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

龙口路还有条支路,我以前只是去基督教堂时走过几趟,也不知道这条小路还有路名。我见过龙口支路路牌上是从46号到60号(现在的路牌上没有号了),实际只有46、48、50、52四个院,没有54、56、58,而60号的门牌则是在龙口路上。52号坐落于基督教堂的正南面,本来是一块空地,安放着石桌石凳,是做弥撒的信徒们的休憩之处,坐在这里,面朝大海,涤荡心灵。

文革中,教堂的神职人员被打翻在地踏上了一只脚,自顾不暇,某军工厂便占用了这块地,盖起了一座六层宿舍楼。文革后,教堂对这块地念念不忘,一直向有关部门追讨自己的权益。据说青岛平改坡高潮中,周围的楼房都改了,只有52号因地皮官司没有动。支路的顶头是一个大院,院里便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江苏路基督教堂”。院子大门朝南,我觉得应该是正门,按顺序应该是“龙口路60号”,却没有门牌。背面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头台阶下去,有一个小门,是江苏路15号,我感觉是个后门,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教堂叫“江苏路基督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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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地理位置很好,背山面海,院子很大,如童话古堡般的教堂坐北朝南,矗立在院子北面。正面山墙上的圆形老虎窗的彩色玻璃被阳光照耀得五彩斑斓;红色的屋顶,黄色的墙面,绿色的钟楼,褐色的基座,在蓝天白云下如同一幅油画,肃穆典雅。教堂南面平坦宽阔,初建时视野极佳,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后来被鳞次栉比的高楼遮挡,看海便成为回忆了。

这座教堂的设计方案,还是经过严格的筛选和对比,最终投票选定的。1907年6月,青岛的柏林福音传教会(信义会)通过远东的各大西方报纸刊登招标启示,向东亚的西方建筑师征集基督教堂的设计方案。库尔特罗克格(CurtRothkegel)的方案在十多个设计方案中脱颖而出。教堂于1908年4月19日奠基,1910年10月23日落成。

如今许多建筑的构件仍能正常使用,如印有“R.KAPPLER&SOHN.TSINGTAU”标志的筒瓦,这是德国卡普勒家族在青岛大窑沟开设的窑场烧制的,还有室内暗红色花纹地砖、暗红色木地板、暗红色带靠背的实木座椅,条石台阶等等。

我的奶奶、母亲、姑姑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我的乳名便取自《圣经》,是当年岛城有名的张牧师为我起的。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做礼拜,却从没来过这个教堂。因为基督教分很多教派,我奶奶她们做礼拜是在龙山路4号,我经常去的是那里。

前些年国内兴起了“圣诞热”,我才一睹基督教堂内部的庄严肃穆。教堂不大,进门是个小礼堂,门口有圣经可供借阅,一排排长条椅背上可以摆放圣经。礼堂尽头一扇圆形窗前,摆着一个大十字架,礼堂舞台上有一个木制讲台,看样是牧师传经布道的地方。舞台上方有一架大管风琴,阳光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射在琴上,想象着若隐若现的五彩之光配以唱诗班庄严的赞美诗,神秘、肃穆感油然而生。从礼堂里可以上钟楼,被玻璃罩着的机械齿轮轴承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提醒人们时光不可阻挡的流失。

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

著名作家、学者沈从文先生曾这样描述在基督教堂外感受到的恬静:“一个人走在青岛那个高地的教堂门前,坐在石阶上看云、看海、看教堂石墙上的薛萝,耳听到附近一个什么人家一阵钢琴的声音……”时光荏苒,历经百年沧桑的教堂风貌依旧,每周有宗教仪式在此举行,同时也吸引了众多游客和外国友人前来参观。青岛文史专家鲁海先生在《老街故事》中写道:“中国政府收回青岛以后,德国侨民又再次增多,在龙口路上端建了德国俱乐部,设有电影厅,放映德国电影。又建有德国学校,招收德国侨民子弟,解放后曾作为护士学校。”我打听过附近七八十岁的老人,没人知道德国俱乐部和德国学校,只是有人记得龙口路60号有个小礼堂,里面放过电影,应该就是这里了。

龙口路和龙口路上的邻居(下篇)

60号进门三段“Y”字型石台阶,通向左右各一座两层小楼。右面一座是有礼堂的,解放后是青医附院护士学校,开始当作教室,晚上从墙外路过,可以看到教室里灯火通明。后来成了宿舍,从窗外可以看到高低床和晾晒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现在门洞上方“进修公寓”四个大字,表明了这座楼的用途。左面一座解放前住着教堂的神职人员和勤杂工人,现在二楼是青医附院退休院长一家,一楼则住着医院的职工。院子里本来有一扇门与教堂相通,青医在这里设立护校后,为安全起见把门堵死了。

龙口路的“头”—1号,是日占时期伪市长赵琪的宅邸;龙口路的“尾”—60号,是德国人建的基督教堂,一头一尾,空间的坐标,见证了青岛这座曾经的半殖民地城市的一段屈辱史,也给这条路涂抹上浓厚的历史印记。六十年前,龙口路南端青岛建置的发祥地—总兵衙门,被大跃进的产物“新建礼堂”取代;风风雨雨三十年后,青岛改革开放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东方饭店,在我写此文时正在拆除中。弹指一挥间,时间的纵轴吟诵着百年青岛的变迁与发展。如今的龙口路仍然默默无闻,这也正是我们的希望,希望在未来的大青岛版图上,龙口路默默地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安居乐业,幸福和谐,向后人们平静地诉说这条路的沧桑与新生。

几年前曾写过一篇《金口路和金口路上的同学》,提到了许多同学,写龙口路才发现女儿在这一条路上的同学,比我两条路(金口一路和二路)上的都多。从1号开始数:周天天、张岩、张岩(男)、成玮、孙溥、曹明韬、赵琦、孙恺、刘勇、张健、宁琳、牛舜、金康、常正飞、王延彬、侯冉、马黎、高婷、李正怡、傅静、王海涛、谢宏、刘欣、尹华、李瑛、金辰,竟然有26人!女儿让我代她向同学们问好,我很乐意地加上了这一段。全文完

本文作者:李奕祚,文中插图为岛城著名钢笔画家、青岛钢笔画协会副会长王鹏先生现场写生,部分图片源自《树烈的美篇》,谨致谢!青岛城市档案论坛公众号、青岛城市记忆头条号编辑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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