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英可以做菜吃吗

儿时的玩伴发来一张照片，画面被紫色的花朵铺满，远远望去，犹如一大片紫色的云朵。这是紫云英，家乡叫红花紫，我已好多年不曾见了。看着眼前这一大团梦幻般的紫色，想起了以前的时光。秋风起时，扬完花的晚稻开始灌浆，谷粒渐渐充实沉重，稻穗挤挤挨挨的垂首而立。正是红花紫播种的季节。爸爸从偏房的房梁上解下一个白色的蛇皮袋，掏出红花紫的种子。种子是半年前收下的，看上去有些像微缩的猪肾，小小扁扁的，密密麻麻褐色的一堆。傍晚微风吹过，爸爸肩上斜挎着装满红花紫种子的小撖箕，在稻穗间穿。他手握着种子，走两步，手用力向前一扬，种子便随风飘落在稻穗底下的泥土上。水田的水虽已放干，田泥却还保持着充足的水分，褐色的种子伏在泥土间，与泥土混然一色，默默地吮吸着水分，默默地膨胀，只几日功夫，便嘟起了绿色的小嘴，生命暗中滋长。再过些时候，晚稻收割了。稻茬间露出星星点点的嫩绿，红花紫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得以显露在天空下。红花紫是坚韧的，收稻人一脚一脚把它踩进泥土里，隔日再看，它又挺直了，好像从来就立在那儿，什么也没发生过。家乡的冬天天寒地冻，农人早早的躲进屋子里，恨不能抱着火炉取暖。小小的红花紫在寒风中却日渐青翠，田地一片翠绿，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大雪总是不期而至，窸窸窣窣，傍晚到清晨，大地被白雪覆盖，红花紫不见了踪影，它们大概正躺在鹅毛被下面酣睡吧。当白雪融尽，风儿带着暖意归来，红花紫便日见生机，不几日就窜高了不少，茎杆也开始拔节，显出像竹子样的分节，一日一日的粗壮起来。那时家家养牛，也养猪。这时春天还没正式到来，家畜们可吃的食物不多。我记得那时家里有一个红砖砌的大水泥池子，专门用来贮藏红花紫，红花紫发酵后是猪牛们最好的食物，而填满这个大水泥池是小孩子的任务。小孩们相互邀约，一人提着个大竹篮，像跳进泳池一样跳进红花紫田。在田里一通乱踩，三两下就踏出一个大圆圈，碧绿的红花紫铺在田里，就是一张大绿毯，柔软舒适。小伙伴们在这绿毯上嬉戏打闹，你追我赶路，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小伙伴们仰躺在绿毯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单手枕头，拿着根红花紫的嫩茎慢慢嚼，一边看着天空的白云流动，一边愉快的交谈，那是每天难得的快乐时光，童年的友谊也愈发深厚起来。天色渐暗，白云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远处隐隐传来大人们的声声呼唤，才想起任务没完成。小伙伴们七手八脚把倒伏在地的红花紫一把把扯起，片刻便塞满一篮，慢慢拖回家去。回到家的小孩子，往往少不了要挨大人们一顿念叨，心里却是喜悦的。也会采一把红花紫的嫩茎，仔细的择了，掐成寸长的小段，用菜籽油清炒，只加盐不加任何作料，脆脆嫩嫩的，有丝丝甜味，带着春天的气息。有时也撒入大把干红辣椒爆炒，就着米饭大口嚼，胃口大开，挑食的孩子也能多吃上一碗。记忆中的红花紫，似乎一夜间花就开了，没有丝毫预兆，一盏一盏的，在风中摇曳。清晨，放眼望去，眼前就是一片紫的花海，铺天盖地涌过来。小伙伴们总爱呆在田埂上，贪婪吮吸着花香，追逐着彩蝶，恨不能像蝶儿般展开翅膀，随着花香飞舞。田埂四周不知何时摆满了蜂箱，紫花丛中，无数的蜜蜂在忙碌。爸爸因为胃病的缘故，总要跟养蜂人买好些红花紫的蜂蜜养胃，它们装在大玻璃瓶中，放在碗柜的最上层。蜂蜜晶莹透亮，像一大块浅色的琥珀，站在高高的碗柜上召唤着我。搬来一张长条凳，够不着，再搭上一只小板凳，小心翼翼地把蜂蜜瓶子捧下来，拧开盖子，用手指沾一点放入嘴里。一股带着花香的清草气息在嘴里漫开，鲜香清甜一丝丝渗透，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享受了。一场春雨后，早稻秧苗到了移栽时节，灌满水的红花紫田要开犁了。耕牛背着铁铧一趟趟绕着花田转圈，红花紫纷纷被压在田泥下，几朵不甘的紫花努力从缝隙里伸出头来，表达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念不舍。很快，满眼紫色的田野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红花紫被压在水田底下，在温度和水分的配合下，变成了早稻的底肥。田埂边往往还会留下一小块长势最好的红花紫，那是爸爸为下一年红花紫留的种子。很快，紫色的花渐次掉落，花茎的顶端冒出一圈尖细的果荚。红花紫的叶子慢慢老黄，茎杆也慢慢弯了，接着倒伏下去，绿的果荚变成了黑色，是收割的时候了。毛镰刀只撩下有黑色果荚的茎尖，捆成几把挑回禾场。大太阳晒上几天，用连枷把种子扑打下来，晒干，再挂在高高的房梁上。连枷已经不多见了红花紫一年年轮回，秋天播种，春天绽放，短暂而绚丽。因为化肥的推广，家乡如今已少有人种红花紫。大片的农田裸露在冬季灰色的天空下，荒凉冷漠，幼时随处可见的风景只能依靠记忆回味。每每梦回故乡，红花紫的气息总会时不时扑面而来，久久不散。

紫云英（学名：Astragalus sinicus L.）是豆科，常见于长江流域各省，主要是作为绿肥作物、饲料及蜜源被种植。紫云英，正如其名，有着紫色如云一般的花，成片成片的长在乡间的稻田里。

紫云英，在我们那就叫草紫，大人们也不太清楚它具体叫什么。直到后来读了鲁迅先生的《故乡的野菜》才明白，原来小时候最爱的那片花海的花叫紫云花。和鲁迅先生的故乡一样，我的故乡也有这样美丽的野菜。那时候还不知道太多花，只是尤其喜欢那一片连绵的紫色，或许最初对植物的喜悦就是从躺在那片紫色的花开始的。当我问大人这些花是干什么用的，大人告诉我就是让她们开着等它们烂在田里当肥料。嫩一点的芽可以拿来炒菜吃。我觉得很可惜，不忍心就让这些美丽的紫花烂在地里，于是一有空就去那片紫花里打滚，打完滚还不忘带一点嫩芽回家。